傍晚天氣轉涼,女人剛推踏出窩了一下午的咖啡店,感受到一陣驟降寒意。她不疾不徐選取手機裡音樂播放程式,稍微低側臉龐緩緩戴上耳機,彷彿靜止的姿態令身旁路過的小情侶不禁投注目禮,她下意識瞄了一眼便又低垂視線回歸到最自在的自我小世界,用音樂隔絕。眼角暼見背後一個身影差點撞上她,踉蹌幾步閃過,女人回頭瞪視那位冒失鬼,就見他歪斜了身子一頭撞上停靠路邊的小貨卡後照鏡,痛得彎了腰。

哼,活該!

不想回家。她一點都不想回家,女人的鞋子每一步甚至都不願離開地面,拖沓的態勢根本像踩沙漠中,一不小心就沉進流沙。然而步伐卻不得不往捷運方向前進,隨著夜晚將至人潮逐漸湧向同個標的——家

家?她在心底翻了一個大白眼。

今天一早參加了一個面試,面試官百般挑剔著她的履歷,回想那張嘴臉,就算真的錄取了她都不要去上班,不過是面試,那樣刻薄地羞辱人究竟有什麼好處?面試結束後已經中午了,她則一點食慾也沒有,站在熱鬧的大街上只感到迷失,走出面試公司後,她躲到附近公共廁所狠狠哭了一回,無聲卻壯烈的。期間只有一位打掃阿姨再三來敲門打擾她的心靈淨化儀式。

「啊系抵咧衝瞎毀,鎖吊吊!」清潔阿姨在隔壁間廁所清掃時還故意用力敲打垃圾桶,企圖警告這位足足有40分鐘死都不肯打開門的第六間廁所使用者,「尚好麥嘎哇抵咧賴面變鬼變怪!叫警察來喔!」

但其實阿姨只是在虛張聲勢。來來回回刺探了幾次,廁所內完全沒有反應,只有抽抽噎噎的哽咽,她還特地彎低了身子,卻連腳的影子都看不到。不會是「那個」吧?上個禮拜聽阿蘭有講,她在公園廁所打掃時有看到黑黑的影之後就一直頭昏昏的很不爽快連請了好幾天假,最後還是去拜過土地公之後才咖好......越想心越毛,她決定趕快工具收一收,管伊賴面抵變瞎密忙,麥跟來兜好。

女人感受到隔壁清潔阿姨的氣勢明顯轉弱,側耳聽她咕噥了幾句「阿彌陀佛」接著關上門,終於留給她一室清靜。

好啦,再抗拒也是得整理一下儀容離開這裡,她可不想被多事的阿姨真的叫警察來關切......不過,她怎麼想不起今天是幾月幾號?今天可是有個大面試的啊,她還記得很清楚四天前約好面試後她冷靜自恃地告訴媽媽這個好消息,對方連眼皮也不抬彷彿周遭只有空氣。

嘔,一陣噁心湧上喉間,帶著一絲腥味。她該回家,她不得不回家,可是任憑她揪斷了頭髮也想不起家要怎麼回去。她愣愣低頭看著纏繞在手指尖糾結的長髮。不對呀,她不是正跟著大家走向捷運站嗎?為什麼現在會坐在廁所裡?她是在做夢嗎?

「你剛才在看什麼啊?」女孩摟著男孩臂膀搖了搖。
「沒有啊,剛走到那裡突然覺得好冷。」男孩搖搖頭,「大概是那家店的冷氣散出來了吧。」

「幹!衰小!」剛才那一撞令他整個清醒。
一早去晨跑後便昏昏沈沈的,一回神卻莫名其妙站在咖啡廳前面......突然想起晚上有小組報告要討論,拜託希望趕得上不然抱老師大腿也絕對過不了啦!撞傷也變成小事了,他拔腿狂奔。

時間感變得很薄弱,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靠近,廁所的燈光被熄滅了,女人全身無力,連抬手敲門呼救的力氣都沒有。怎麼會發生這麼烏龍的事情?她放聲大喊,空氣卻像是凝結的冰塊,吐出的只有白色寒氣,尖叫被封鎖在喉嚨,室內溫度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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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阿滿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